大约 20 多年前，Charlotte Horton 从一本旅行指南第一次看到了这座破旧城堡，而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她的整个世界。坐落在托斯卡纳南部阿米亚塔火山的岬角，这座有 20 间屋子的城堡是 11 世纪堡垒的遗址，建于公元前 4 世纪伊特鲁里亚地基之上，中庭由石头铺成，四周环以中世纪围墙。这座神秘的古堡吸引着 Horton 和她的家族。他们是波希米亚部落的后裔，就像福斯特在《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中揶揄的意大利的英国侨民：他们十分勇敢，对文化如饥似渴，快乐得不得了。

 

城堡坐落于阿米亚塔山，这是佛罗伦萨与罗马之间的托斯卡纳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

 

一个夏日，Horton 决定启程去探索这座遗世城堡，同行的有她已经 40 岁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Alexander Greene、曾为芭蕾舞演员和摄影师的母亲、她的继父（也是酿酒商 Guinness 的后代）Graham C. Greene、福斯特的侄子以及 Jonathan Cape 出版公司总经理兼大英博物馆馆长。他们并不了解托斯卡纳南部这座可以出入自由的城堡，也不知道如何探索衰败的历史遗迹。最近，55 岁的 Horton 刚刚成为《Vogue》助理编辑。她个性十足，擅于将朋克和华丽的新浪漫主义融合，比如用 YSL 短夹克搭配 20 世纪 30 年代的天鹅绒晚礼服。Greene 家族基本上都住在伦敦，但他们于 1989 年收购了伦敦 56 公里外占地千亩摇摇欲坠的蒙特伯堡，并把它改造成生意兴隆的酿酒厂。1999 年，他们把该酿酒厂卖给了 Brunello 干红葡萄酒的创造者、Biondi Santi 家族的后代。这次去的阿米亚塔火山可没有游客想象中那么精致漂亮。火山原始粗犷，土地沉厚，长有栗子树和刺柏。冬天，风雪凛凛；八月，艳阳似火。

 

中世纪风格的大厅入口挂着家族画像

 

通往 Potentino 的小路艰险陡峭。Horton 一行人在途中被坠落物擦伤，衣物也被荆棘刮破。但来到这座废弃已久的城堡后，Horton 描述「就像进入美女与野兽的童话中一样」。它比蒙特伯堡小，但更易打理。他们看了看，想着或许能把它改造成一个温馨的酒店，或是生产葡萄酒、格拉帕酒和特级初榨油的葡萄园和橄榄园文化中心，抑或是音乐表演和国际论坛的场地以及生产本地手工艺品和家具的车间。这些想法都是为了提醒我们「最根本的生而为人」的乐趣，Horton 如是说。那天晚上，他们确认了城堡在售。但这仅仅是个开始：他们得和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二十多个主人分别起草合同。

 

从泳池眺望山谷的景色。由 Jono Nussbaum 设计的皂夹木和钢化家具是在当地生产的 Potentino 设计系列的一部分

 

把城堡买下来之后，Horton 和她的母亲就开始了长达两年的露营生活 —— 仅仅是为了他们的五条狗。和 Horton 一样，现年 79 岁的 Sally Greene 也是在英格兰最古老的肯特郡 Luddesdown 街区长大的。那栋老房曾是征服者威廉同父异母的兄弟在 11 世纪的宅邸。她知道要尽快安定下来，进而了解当地的文化。Horton 说：「我们在 Potentino 的第一个冬天，没有暖气也无法洗澡。在屋顶修好之前，我都在床上架一把雨伞睡觉。」最终，他们聘请到了佛罗伦萨建筑师 Bolko von Schweinichen，他曾为 Dunham 第七代伯爵、音乐家 Ned Lambton 修葺了附近的托斯卡纳别墅，并在拉齐奥萨宾山的 Palazzo Parisi 庄园为英国前保守党议员 Mark Lennox-Boyd 和他的妻子、景观设计师 Arabella Lennox-Boyd 建了一座房屋。

 

在 Horton 的书房里，书桌上放有一对古吉特拉木雕花豹，上方挂着一张 Oskar Kokoschka 的海报和一幅 Giovanni Battista Piranesi 的版画

 

不过，女人总用直觉来支配她们的行动。Alexander 于 2011 年从伦敦出版公司离职，协助管理 Potentino，他的父亲于 2016 年辞世。从 Horton 坚定的态度和行动可以看出，她没有把这座城堡只当成一个建筑物或是高等文化的现代避难所。对她而言，这更是一个使命。「这座城堡几千年来都维系了生机，」她说，「我们坚信它将一直绵延不息。」

 

城堡生活的第一原则是回收。比如，生锈的钉子或木板可用来做门和桌子。第二原则是就近使用。比如利用黄土和富氧化石灰水以及本地建筑材料，包括石头和瓦，作为天然颜料。Horton 提出，铁制品应在使用前放在室外数周或数月让其生锈，木头和石头应该用「脏抹布」擦洗。「你得用一块脏抹布擦想要让颜色变浅的地方。」她说。

 

左图：在 Horton 的闺房里，梳妆台旁放有一个雕饰衣柜，上置一个填料野生动物标本。右图：在其中一间客用浴室里，有一个由当地铁匠手工打造的淋浴池围屏及 Nigel Coates 设计的和服架

 

在过渡的几年里，城堡内部已被脏抹布擦了个遍。通过巨大的 16 世纪雕花门廊顺着台阶便可来到拱形大厅。大厅右侧是 18 米长的餐桌，头顶是星星和星座壁画，墙上挂有摩洛哥、中国和日本制造的餐盘，或朱红或天蓝，颜色深浅不一。围绕能坐 30 人的胡桃木桌摆放的是由英国建筑师 Nigel Coates 为 Potentino 设计的曲背椅，该椅子正在网上出售。这一品牌的灵感来源于美丽的城堡，旗下还有由年轻的美国设计师 Clare Louise Frost 和佛罗伦萨陶艺家 Gerry De Bastiano 设计的针织和服和枕头。餐桌旁便是城堡的核心 —— 厨房。这里有巨大的开放式壁炉，烹饪伊特鲁里亚时代的耐寒食物 —— 各种野味、羊奶酪、本地蜂蜜、野生菊苣和自家花园里种的温柏。「伊特鲁里亚人喜欢享乐。」Horton 说，「就连罗马人也会震惊于他们一天能吃两顿全餐，常常是吃饱就躺着。」

 

在伊特鲁里亚风格的房间里，有一块 18 世纪发现于意大利卢卡的丝织锦缎。2003 年，Charlotte Horton 用天然稀土氧化颜料粉刷了该房间

 

楼上的卧室高约 4 米，在 Horton 一家住进去之前满是尘土和垃圾，但如今变得开阔和典雅，就如多年前应有的样子一般。有些床上铺了巨大的丝锦，这是 Sally 收藏几十年的宝贝；有些墙挂上了 19 世纪绘制的错视画。书架上放着 Greene 收藏的许多首版图书，包括 Graham Greene 和 Raymond Chandler 的作品集，因为 Raymond Chandler 的出版代理是 Graham C. Greene 的母亲。她母亲与 Raymond Chandler 这位黑色文学小说家订了婚，但他去世了，于是她母亲成为他的遗稿保管人。城堡里到处是传家宝：客厅里 20 世纪的爱尔兰产的中国风衣柜，一对翁布里亚圣器柜和摆在 Horton 床头的 18 世纪大烛台。

 

20 世纪罗马尼亚著名大师 Theodor Tuduc 打造的地毯，挂在 Horton 主卧的上方。她旁边是 18 世纪的丧葬纪念方尖石碑，上面绘有骷髅头、缎带和骨头。19 世纪的爱尔兰书柜是为 Guinness 家族制作的

 

把占地 455 亩的 Potentino 变成农场是这家人的初衷。自给自足是他们的信条。在搬来的头两季，他们就种上了新的橄榄树来压榨并生产橄榄油，还种植了多种本地的桑娇维塞，用于生产 Potentino 的红酒和玫瑰酒。培育多元化的农作物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他们下决心回避意大利那种种植单一作物的模式。他们还建立了支持者基金会，帮助他人收购可延续传统混合农业的废弃田地。捐赠者获得成箱的葡萄酒和橄榄油。

 

这里的许多橄榄树都已有千年历史

 

用延续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方式饲养家畜也很重要。最近，Horton 意识到尽管这个地区以佩科里诺干酪著名，但她都没有见过田野里有羊群。作为托斯卡纳长大的女孩，她在拜访继祖母时曾看到过牧羊人从牧场周围的铁丝网上解下缠绕的羊毛，给丈夫织了一双袜子，现在却看不到这种情景了。她意识到这是因为劳动力成本上升，用于生产本地珍贵奶酪的牛奶近年来都依赖进口。因此，她和 Alexander 以及几个父辈牧羊、自己又渴望回归牧场的年轻大学毕业生合作。现在，撒丁岛羊群在 Potentino 牧场上散步，为奶酪生产提供羊奶，为衣服和古怪的宽沿儿帽提供羊毛。「一方水土养一方人，」Horton 说，「如果你学着倾听，这片土地会告诉你它需要什么，而你又该如何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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